竹海里的一座座农家小洋楼,看上去很像是一艘艘崭新、豪华的观光游轮。假若你是观光客走了进来,不经意间又转身目光向外,一定会惊喜万分,心海亦会如热浪升腾,荡漾开来。视线远眺再远眺,让你的眼睛更是清澈明亮有了神。 推开窗台,犹如喜讯随风而来。晨曦中的诗意溪边,几棵垂柳、桃树窃窃私语,它们仿佛刚从梦境中惊醒,闪动着炯炯明亮的眸子,不失蒙眬又呢喃丝丝地告诉你:我们是否与昨天变得大不一样了? 一轮朝阳喷薄欲出,新的世界热情地与你握手。眼前的视线,又让疏疏朗朗的柳枝柔条、银杏盈袖遮挡得晃晃悠悠,忽隐忽现。光线,就是从这些曼妙、灵动的枝条缝隙里,被分割成层出不穷的万道霞彩,把静静流淌着的碧水映照得波光潋滟,熠熠生辉。忽然,一条金色鲤鱼像跳过龙门似的掠过水面,激起层层涟漪,也猛然惊落了挂在桃花蓓蕾上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,让荡开的水晕圈儿波光粼粼,扩大了再扩大。 从秋冬门槛里跨过来的一个个女子——柳蓬、水杉、泡桐、香樟,她们的顶端已不再显得凌乱不堪,漫长的冬季里缠绕、迷乱的卷曲长发,被浓情饱含的暖风一层层地掀动、吹拂,又像牛角梳子将它们一遍遍地打理得顺畅、光鲜、滑溜起来。最让人着迷的聚焦光点,使你的眼睛产生“秋波”的地方,已不再是她那风韵及腰的秀发翩翩,而是像密集的丝绒针结一样,绣在她发梢上面的、让你数也数不清的一颗颗圆润、饱满、炫耀、珍贵的“绿宝石”。顷刻间,这个世界完全彻底地把你的双眼给迷住了。 呵,一个“绿”字,就轻易地勾去了你的魂魄?! 我知道了:是春天约了你,是大自然与你相约了啊。 这个月,又是我的外孙女刚满两周岁,长辈的心情也是像三月的吉祥日、好天气一样,晴空,美丽,灿烂,多姿。在郊外,我轻轻地哼了一句“小燕子,穿花衣”,外孙女就手舞足蹈,很自然地唱起:“年年春天到这里,我问燕子你为啥来,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……”她当然还不太懂春天是什么,也不知道从南方返回的燕子怎样衔来了新泥、枝丫,在居家的横梁间、门楣上精雕细琢地勤劳筑巢。但我们知道啊,她唱这首歌的时候,幼小的心灵是天真无邪的,颜容是可爱烂漫的,在亲人们身边更是甜蜜幸福的。小孩如此,大人们的快乐,当然还多了一分内心深处的翘首与期盼,一分相约春天的筹谋与梦想,一分对金秋充满憧憬的希望与收获。 正当此时,老农们已利索地挽起裤腿,赤足轻盈地走向大地,将一枚枚开着口子、露出绿尖的“秧谷子”,洋洋洒洒地往田里播撒,也引得竹梢间嘴馋的麻雀们“嘟嘟嘟”的飞奔过来,在畦边坎头跳上跳下,叽叽喳喳,欢呼雀跃,又像是唱着斯琴格日勒的《春天来了》似的,为老农“赶春光”的黄道日子叫好鼓劲。 田间的麦苗显得墨绿深深,密密匝匝,如浩瀚之森林,摩肩接踵,正在发育的它们扬起双臂日夜舞动着春风,争先恐后、大胆地与天公“试比高”,又像是夹着急促紧张的呼吸声,以及嘎吱嘎吱一般的拔节声,鞭笞剑叶疯狂般的往上蹿,与隔壁的油菜花大嫂、紫云英姑娘谈笑风生,酝酿起甜蜜,暗暗孕育着开心的果实和让老农欢欣的“千粒重”。 耕牛们此时也高昂起脖子,哼着一首首甜甜美美的“农耕曲”。田野的万般沉寂被一下子打破,它豪迈地跨出一道道栅栏,与枯枝残叶挥手告别,贪婪地品味起坡岸沟渠边嫩绿的野草,咕咚咕咚地大口品尝着大娘用糯米酿制的“甜酒酿”,似乎迅捷地把身子滋养得膘壮起来,使犁尖锃亮得在黑土地上兴风作浪,翻江倒海,别开生面。 一往情深瞧着蓝天白云的牵牛花,打了个响亮的哈欠,风情万种,打扮入时,兴高采烈地钻出高深莫测的篱笆墙,舒展开朵朵笑靥,向着太阳徐徐升起的东方姗姗走去…… 光着脚丫的顽皮牧童,像孙行者般机灵地在草坪上打虎跳、翻跟头、捉迷藏、放风筝,细腰间别着一把月亮湾的柴刀,拼命地往年岁数百的溪柳树上爬,将一根根泛了青、鼓了气似的嫩枝条砍下来,将它们如螺旋般地切开鲜亮、薄薄的脆皮,抽去光滑雪白的内杆,卷成似冲锋号的喇叭,含在小嘴里,即刻“嘟嘟嘟”的引领吹响,紧接着,你一个、他一个,“呜里哇啦”的号声在原野上响成一片。此时,慢着一拍节奏的乌桕树,像听了号令也终于绽放了新芽,小松鼠也在它们的枝干上领略热情,欣赏美景。 老农们朝着他们笑着说:“这样的热闹光景,才算是像个春天啊!” 远处,纵队般的私家车,在山路十八弯上不急不慢地向这边开来,呵,又是竹乡的春天与他们相约。 (汪群) |
谁与你相约
发表时间:2016-03-30 来源:人民日报